【關注SEN】童年被罵好蠢啞巴留陰影　選擇性緘默症女生當言語治療師助孩子

「早晨，小妹妹真可愛！係咪返學呀？」，一名小女孩跟媽媽在電梯口撞見鄰居，陳師奶閒聊著，可是本來開心哼唱著兒歌的小妹妹，立即變得緊張，低頭兼緊緊合起嘴巴躲在媽媽身後，還流汗、搣手指、身體僵硬釘在原地不動。這位小女孩不是怕醜害羞，而是害怕，她有焦慮症「選擇性緘默症」。而這小女孩其實就是註冊言語治療師鄭穎賢（Wincy）的小時候。

讀寫障礙和社交焦慮

Wincy長大後才揭發自己是特殊教育學習需要SEN孩子，除了有社交焦慮「選擇性緘默症」外，亦有讀寫障礙。回想小時候即使上堂很專心，但考試測驗做功課感吃力，別人只花1小時完成功課，她往往花上4小時，「我很冤枉，為何我那麼努力都是錯，最傷害是你知自己盡了力，但都是只不過這樣。」

▲ Wincy小時候面對親友和陌生人，會很緊張說不出聲。（圖片︰受訪者提供）

寫字默測總是扣錯字分，會寫「鏡面字」，將b和d混淆，串漏串錯英文是常事，是獨女的Wincy，每逢考試季前的星期六日，爸媽「車輪轉」跟她溫習，如果學不識，嚴父更會施予體罰。

枱面放著時鐘，要我限時記所有字，至中學時操MC卷，阿Sir放Timer在，我都好驚，應該是小時候有陰影、壓力。

經常被爸媽、老師罵「好蠢、無記性、大意、無心裝載」，Wincy童年被言語攻擊深受傷害，自知是想不到改善方法，不是不努力。至長大成為老師，她銘記絕不會說學生蠢。

被評荒廢學業有口難言

Wincy小學就讀普通的屋邨小學，中上成績得來不易，主要被扣錯別字，由內容去奪分。受讀寫障礙影響，她未能「我手寫我心」，而對數學有關圖形、符號稍弱。

我成日都不明白點解要讀書，理解不到，細個經常想要有多啦A夢的時光機及記憶麵包，測驗考試看到題目之後，返回去就可以做好些。

成績表上大多評言為「嫻靜有禮」，而有一次被評為荒廢學業，令Wincy有口難言，因為多努力也被老師誤解，其實是受讀寫障礙影響，加上有「選擇性緘默症」，她在特定的場景學校出現焦慮徵狀，解釋不到大感委屈。

▲ 希望更多人關注SEN孩子，尤其「選擇性緘默症」，可讓孩子及早獲治療訓練。（陳慧安攝）

中學迫自己嘗試多說話

升上Band1中學，Wincy面對新環境，學習內容多樣化，在音樂、家政、木工、美術課時獲不錯的成績，又如中史西史課方面，老師用說故事技巧、藝術品、當代畫作去演繹，靈活的教學方法令Wincy不用去死記硬背，可用圖像化幫助學習。

社交方面，她努力叫自己大膽去說話，雖然很多時受「選擇性緘默症」影響仍是講不出話來，「第一句都說不出來」，慶幸有同學主動跟她聊天，亦有些年青老師課後跟學生打成一片，令Wincy減少社交焦慮，願意多說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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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三份工賺學費立志從事教育

求學時期，Wincy立志從事教育工作，尤其想幫一些猶如自己的小朋友。「自己太多不理解，如果有人幫到我就好」。當時她誤選理科令中五會考成績差，不夠分原校升讀中六，選讀了當時熱門的酒店管理，完成了學士學位，然而心繫教育工作。

畢業後，做了一年生態導遊的工作，模索階段中，但沒有放棄想從事教育，而工作上學會很多技能、如何面對人，裝備自己中。

Wincy決定重返校園，修讀了教育文憑成為註冊教師，而為了籌學費，邊讀書邊打三份工，包括康體營地導師、生態導賞員和在NGO工作，「決定了就盡能力去做」，當時不覺累。加上用電腦做論文，可以檢查有否串錯字、文法，亦沒有考試的焦慮氣氛，Wincy直言「頂得住」，更在當時發現原來自己有SEN特殊教育學習需要。

當時接觸到SEN，好似茅塞頓開，發現原來不是自己不夠努力，如果我早些知道有這些弱項，有策略去幫自己，就不用走那麼多冤枉路。

教育局出指引，如SEN孩子在小四用同樣策略去學，比起K2、K3慢4倍，Wincy錯過最佳治療訓練時間，雖然「自己無得救」，但不想有小朋友跟她一樣走多了冤枉路。

家人離世爆發選擇性緘默症

另一方面，得知有「選擇性緘默症」是Wincy教幼稚園時，發現有學生是這樣，她跟心理學家同事用方法助小朋友說話，發現世上原來有這樣一個症，似極自己小時候。另一方面，摰親離世讓Wincy的「選擇性緘默症」爆發出來，在醫院實習當言語治療師，觸景傷情。Wincy憶起爸爸紅著眼框說道︰

當時爸爸過身，我太大衝擊，我是家中獨女，一直撐住，真的不行。見心理學家，有些抑鬱的先兆、不合理的想法。在醫院實習講不到話，說話的內容、組織出問題……我當時情緒出問題，但我言語治療師的身分是去治療他人，最後我請假主動尋求治療，處理焦慮、抑鬱徵兆，9個月至1年才放下走出來。

▲ 能幫助SEN孩子與家長，是Wincy在工作上最大的滿足感。（陳慧安攝）

助同路孩子少走冤枉路

Wincy明白在香港要幫人，一定要有專業資格，努力不懈下，考取多個學位，包括教育學碩士、教育言語及語言病理學暨學習障礙理學碩士等，獲教師資格、成為註冊言語治療師外，亦創辦了「香港童協兒童發展中心」（HK童協）、「香港選擇性緘默症協會」。她選擇自行執業，沒有忘記初心，在自身的成長中，她明白SEN小朋友，如果及早能獲得適當的輔助，日後的成長不會像她處處碰壁。

曾介意別人知道自己有SEN，不過正正親身經歷，可以告知育有類似情況小朋友的爸媽，即使中間曾成績不是好好、各方面遇困難，原來小朋友也有自己獨特的一面，我很想透過親身經歷說出來，令家長更有信心，故此披露自己的狀況很值得。

▲ Wincy自資出書《敏敏不說話——認識選擇性緘默症》，以繪本形式簡單展示選擇性緘默症小朋友的內心世界，現時公共圖書館、大學圖書館也有，書店亦有售。

家長接納和參與是關鍵

Wincy現時仍有選擇性緘默症，不過以10分計的焦慮程度，可應付到7、8分焦慮。她有感「選擇性緘默症」仍未獲普遍大眾關注，但比昔日已多了家長認識，在治療的小朋友中，就有家長上網看到「選擇性緘默症」資料，發現幼稚園生兒子有類似徵狀，如家中跟外出的行為截然不同，家中說話多多，外出不說話。除了小朋友接受訓練治療外，其實家長角色尤其關鍵。Wincy教路︰

小朋友面對少見面的親友、鄰居而躲起來不出聲，分分鐘如同我小時候被誤解「無禮貌」、「係咪啞咗」，甚至「無家教」等，此時在旁的爸媽毋須解釋小朋友有選擇性緘默症，可回應親友「佢今日未準備好，我哋揮手，跟姨姨say hello」、「其實不是，他在家中很多嘢講，但第1次見人要觀察下，同姨姨揮手打招呼」，引導小朋友不用說出口，可用動作回應他人。

「沒有無法改善的孩子，只有不願改變的大人。SEN家長共同參與，令孩子行少些冤枉路，可健康快樂地成長。」以上是Wincy的初心，至今一直去實踐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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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者︰顏紫燕